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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诗的日子很年轻
2020-05-12 09:13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现居洛杉矶的旅美诗人韩舸友告诉我,他主编的美洲文化艺术之声国际传媒网刊发了我的一组诗。我打开链接,《李培禹诗选》几个字赫然在目。很快就有国内的朋友来微信要这本“诗集”。我解释说,我没出版诗集,这是年轻时写的一组爱情诗,又被人家选用了而已。

  多少年前写的诗还有生命力吗?有人读就有生命力。那天,我们就读诗、品诗、写诗的话题聊了好一会儿。

  读诗。大概很少有人一首诗都没读过,至少你会在小学语文课本里读过“春眠不觉晓”,或者“床前明月光”吧。但读诗的经历不同,给人带来的影响就有不同。我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9岁生日那天,姐姐从王府井新华书店买回一本书送给了我。那是一本诗集:《回声》,作者金波。一个小学生哪懂什么是诗啊。然而,当我翻开这本绿色封面的小书时,一下被吸引住了:这绿色的山谷多么好,/有这么多红的花,绿的草,/还有满山的果树,/结着鸭梨、苹果和蜜桃。/这里还有一位小伙伴,/他整天在山谷里奔跑,/多少次我想见他一面,/只因山深林密找不到。/可是我唱山歌,/他也跟着唱山歌;/我吹口哨,/他也跟着吹口哨/……如果你想知道他的名字,/你就向群山问一句:/叫你“回声”好不好?/他准会答应一句——“好!”多美的意境,多纯的童心啊!优美的诗句陶冶了我的情操。当然,后来读了一本又一本诗集,然而,《回声》却真的像那山谷间的回声,绵绵不绝地刻录在我知识宝库的“内存”里。

  品诗。我真正“品”的第一首诗,是郭沫若先生的《凤凰涅槃》。我进入北京二中的时候是1968年,班主任老师贾作人坚持说:学生不读书干什么?青春年少的我,对写诗产生浓厚兴趣,而且什么都敢写,什么都敢往贾老师那送。他从不嘲笑我,怕挫伤了我的积极性。只是我写的几首“旧体诗词”,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,他拿出半天时间,专门给我讲诗词格律,讲“平平仄仄平平仄”。这以后,他把精力放在了指导我读书上。那个时候哪有书读啊?贾老师就每隔一段时间骑着他的“飞鸽”车到我家来,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一个用包袱皮儿裹着的大包——他把自己的藏书(当时都是禁书)一摞摞拿给我看。我知道了杨朔、秦牧、茅盾、吴伯箫、曹靖华、何其芳、臧克家、公刘、徐迟、艾青、田间、闻捷、王汶石、胡采、柳青、梁斌、刘白羽……知道了列夫·托尔斯泰、海明威、果戈理、莫泊桑、罗曼·罗兰、陀思妥耶夫斯基……我有看不懂的就问,贾老师就讲。就这样,一个星期天的傍晚,贾老师给我带来了《沫若文集》,他翻开《凤凰涅槃》,先给我讲授生僻字,然后一边朗读一边讲解:“除夕将近的空中,/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,/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,/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,/飞来在丹穴山上。……”这是一首长诗,他讲得渐入佳境,我听得如醉如痴,不知不觉已是深夜……今天,如果我不把这情景写出来,有谁会知道、有谁会相信,在当时那一片文化荒漠上,一个中学老师为了培养他的一个未准能成才的学生,他是怎样地尽心尽力、付出一腔心血啊!

  写诗。读诗、品诗带来的冲动就是写诗了。我曾在一个讲座中公开自己的见解:同样一个题材,如果你觉得用散文笔法不能很好的表达,写起来不够精彩甚至索然无味,那么不妨写首诗试试。我到新疆霍城采风时,第一次见到被誉为“世界上最后一滴眼泪”的赛里木湖,瞬间被她的辽阔、美丽、圣洁所征服,本应写篇散文的,但几次动笔都觉得笔下的文字哪有湖水本身动人?干脆写诗吧。读诗、品诗多了,写诗不算难事,一首《赛里木湖的波光》出笼了。这首诗在《人民日报》发表后,网上已经有多个朗诵版本,还有歌手谱上曲传唱开来。让我欣慰的是,《新疆日报》和《博尔塔拉报》都转发了这首小诗。

  有诗的日子真好,有诗的日子很年轻。

  我认为,人的一生有诗相伴才算完美;活过多少年却始终与诗无缘该是多么无趣、乏味甚至无聊。

  李培禹,高级编辑,曾任《新闻与写作》杂志主编、《北京日报》副刊部主任等职。现为北京市杂文学会秘书长、北京市东城作协副主席。作品曾五度获得“中国新闻奖”,也是首届全国“孙犁报纸副刊编辑奖”获得者。出版有《走进焦裕禄世界》《您的朋友李雪健》《笔底波澜》《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》等。

  编辑:孙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