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手术只是换人工晶体，但白内障的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。”
“肝通窍于目，只有排出肝脏浊物，才能彻底根治！”
正是这种言之凿凿的“专业”话术，让3000多名患有眼疾的老人陷入骗局。通过冒充名医、虚假宣传、环环相骗等方式，刘某等人将成本几十元的普通药品，包装成售价数千元的高价“特效药”，骗取了900余万元。
经启东市检察院提起公诉，近日，该案二审宣判，法院以诈骗罪判处主犯刘某有期徒刑十年三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五万元；被告人向某有期徒刑四年，并处罚金五万元；被告人王某某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，并处罚金三万元。其余16名涉案的“业务员”目前正在审查起诉阶段。
专治眼疾的“网络神医”
68岁的老何患白内障多年，曾去多家医院就诊，一直没能根治。2023年7月的一天，老何偶然间点开短视频软件，一则广告猝不及防弹了出来。页面上，“治疗白内障无需手术”“中药调理就能好”等字样让他很是心动。
于是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，老何添加了广告上所留的微信，对方很快就通过了验证。这个自称“陈医生”的人， 头像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性，朋友圈还发了眼疾相关的科普文章，看上去十分专业。简单询问病情后，“陈医生”建议老何不用做手术，用中药治疗就行。
“陈老师眼科团队”与被害人的部分聊天记录
为了打消老何的顾虑，“陈医生”还出示了自己的“医生执业证书”“互联网药品信息服务资格证书”，以及其他病人的治愈反馈。一番交流下来，老何早已深信不疑。他根据诊疗方案，以微信转账的方式，向“陈医生”支付了1400元医药费。
几天后，老何收到了“陈医生”寄来的药。满满的一大包，里面有眼贴、熊胆粉、石斛夜光丸等。没多久，就有一位“小助理”联系老何，全程指导他用药。
但令老何失望的是，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，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，还总感觉咽干口渴。老何赶紧联系“陈医生”，对方却以“服用时间不够，再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” 等理由推诿搪塞。
半信半疑中，老何又继续吃了半个月的药，却还是感觉身体不适。意识到可能被骗，和家人商量后，老何果断报了警。
根据老何的报警线索，公安机关立案侦查，很快锁定了以刘某为首的诈骗犯罪团伙。2023年7月27日，该犯罪团伙在山东济宁被抓获。经查，这起养老诈骗案涉案金额达900余万元，受骗人数达3000余人，遍布江苏、山东、贵州、甘肃、福建等多个省份。
起底诈骗团队
老何购买的“特效药”从何而来？这位“陈医生”又是谁？这要从该案主犯刘某说起。
刘某经商数年，名下有多家公司，业务涉及护肤、减肥等领域。2022年2月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他听说眼部保健品很“暴利”，便想跟风做这个买卖。
下定了决心，刘某筹划了几个月，租下一间商铺，开了一家健康咨询公司。他先是与医药公司合作，获得了网络售药资质。之后，他又加盟了当地一家药店，方便自己进货拿药。
为了给公司提供专业“背书”，刘某托朋友介绍，结识了自己的“贵人”——陈某，也即老何提到的“陈医生”。这位陈医生确有其人，只不过，他并不是眼科医生，而是当地中医院的肾病科医师。
刘某和陈某约定，由陈某到单位给员工培训眼科知识，刘某会支付其相应的报酬。自两人合作以来，陈某就上了几次课。2022年8月份，陈某接到了老百姓的投诉，说他乱开药。他发现刘某在干骗人的勾当后，立马取消了两人的合作。但他不知道的是，他的名字、形象照和职业资格证，全都被刘某用作对外推销的工具，以此诱骗消费者“上钩”。
考虑到具体的业务分工，刘某还招募了20多名员工，把他们分别安排在“微信部”“增值部”和“监听组”这几个部门。
其中，“微信部”业务员统一以陈某的“白大褂”工作照作头像，并打着“陈老师眼科团队”的幌子，用“话术剧本”诱骗老年人下单；“增值部”负责引导复购，他们会以“初期药品不合适”为由，推荐大几千元甚至上万元的药物；“监听组”则负责监控业务员的聊天记录，一旦内容涉及“医生”“治好”等敏感词，就随时叫停，以防被举报。就这样，一个层级分明、分工明确的诈骗团伙成功组建了。一切准备就绪后，刘某开始在各大网站、短视频平台上广发广告，招揽顾客。由于资质齐全、手续完善且有专业医生背书，他的“生意”越做越大。
在刘某等人的微信联系人里，有3000多名患者，其中90%是60周岁以上的老人。他们大部分人都深受白内障、飞蚊症等眼疾困扰。本以为通过这些“特效药”可以摆脱痛苦，为家人解忧。
没想到，这只是刘某精心设计的“局”。
“拉黑了还来联系我！”一想到这事，吴奶奶气得胸口直疼。她前后购买了3个“套餐”，被骗了14040元，实际药品价值却不到900元。由于没有对症下药，且多种药物叠加使用，很容易产生副作用。最揪心的是，老人的病情就这样被耽误了。
精准惩治犯罪
2023年11月1日，公安机关以涉嫌诈骗罪将刘某等人移送启东市检察院审查起诉。
“我有药店加盟合同，有网络售药资质，卖的也是正规药店的产品。最多价格高了点，为什么要定我诈骗？”面对证据，刘某矢口否认犯罪事实。
那么，刘某等人的行为究竟属于普通销售，还是构成诈骗？“我们认为销售是幌子，骗钱才是目的。”本案承办人、启东市检察院经济犯罪与职务犯罪检察部副主任张娟娟告诉记者。
首先，在主观意图上，刘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。为了掩人耳目，他聘请当地中医院的肾病科医生为顾问，让其到作案地点进行普通眼科常识培训，将旗下“零医学基础”的业务员包装成能治疗眼疾的陈医生眼科团队，并以“话术剧本”骗取被害人信任，诱导他们购买治疗眼疾的“特效药”。
其次，在作案手段上，刘某等人隐瞒真相，虚构了“无需手术，靠特效药可以彻底治疗白内障等眼疾”的事实，骗取被害人钱款。他们并不具备治疗白内障、飞蚊症等眼疾的能力，却谎称专业医生为病人问诊治疗，将随机发配的眼贴、熊胆粉等普通眼科药物包装成高价“特效药”售卖。更可恶的是，为骗取更多钱财，还环环相骗，步步紧逼。在被害人第一次“套餐”还没吃完的时候，“二道骗”“增值部”工作人员伺机上线，以指导用药为名获取被害人信任，后续以初期药品不适合为由再次实施诈骗。据悉，该案被害人中，最多的被骗了5次。
“刘某等人的行为符合诈骗罪‘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虚构事实隐瞒真相，骗取数额特别巨大的公私财物’的构成要件。正规药品只是他们骗人的工具，所以依法可以认定为诈骗罪。”张娟娟介绍。
但厘清了定性以后，诈骗金额如何认定？这不仅与刘某等人的量刑有关，还会涉及到返还被害人钱款的工作。
审查中，检察官发现，该团伙与被害人以“货到付款”的方式交易，被害人被骗下单后，业务员将其订单发送至加盟的药房，由快递公司直接到药房提取相应货物。
因而，快递单成了调查诈骗金额的突破口。最终，根据调取的快递单以及与快递公司绑定的汇款银行卡的流水，检察官认定该诈骗团伙的涉案金额为922万余元，且明确了每名被害人的被骗金额。另外，本案中，陈某虽没有共同诈骗的主观故意，但他违反医生职业道德，启东市检察院将向当地卫生健康委员会发送检察建议。
